“做有尊严的中国电影”,《我不是药神》诞生记·制作篇

《药神》的现象化,也给中国认真做电影的人带去了鼓励,在当下,专注去做一部尊重创作和观众的电影依然是必经之路,没有捷径。

“做有尊严的中国电影”,《我不是药神》诞生记·制作篇

2017年3月,南京,深夜,驻组宾馆,《我不是药神》的主要演员,徐峥、周一围、王传君、谭卓、章宇、杨新鸣、李乃文围读剧本以后,开始一场场地排戏。像在话剧舞台上,演员们都十分投入,随着语气时而高昂,时而低沉,幽默、温馨、凝重等气氛在简单的小会议室里轮番上演。

“做制片人10多年,现在别说排戏了,有些剧演员能给足拍摄时间就不错了,药神的情况很珍贵,特别久违,这个口碑我一点都不意外,拍不好我才意外呢。”制片人王易冰说。

他点了根烟,靠向沙发,身后的白板上写满《我不是药神》的点映场次,几点,在哪,几号厅。

“做有尊严的中国电影”,《我不是药神》诞生记·制作篇

近来主创们都忙得够呛,虽然对口碑很有信心,但其传播速度和影响层次还是出乎意料。事实上,影片的前期宣传声量并不大,数据也相当平淡,团队都暗暗着急。

但点映以后《我不是药神》口碑爆发,“自来水”灌满朋友圈,豆瓣评分高达9分,上一部“9分华语片”还是16年前的《无间道》。

有业内人士预测《药神》票房将破40亿,甚至挑战《战狼2》。而王易冰和宁浩都坦言,这部电影的上映,就是最大的成功。

《药神》的投资在1亿多,团队此前预期的票房是4到5亿。截止首映日目前,药神收获了3亿票房,猫眼专业版预测票房33.6亿。

毫无疑问的是,今年这个暑期档,《我不是药神》抢先掀起了一波热潮,药神现象初显。对此,娱乐资本论(ID:yulezibenlun)策划了一系列稿件,试图从制作幕后、创作考量、幕后资本,乃至社会话题角度剖析这部现象级影片火爆的根源。

先上制作篇。


1. “我们舍弃了更大牌,但不给足够时间的演员”

徐峥:“这是我演艺生涯迄今为止最满意的影片。”王易冰:“这是我从业18年做过的最好的电影之一。”

被两位资深从业者用这样的话形容,我们不禁好奇,纵使外界赞誉很多,参与了内部创作的人也能够如此放言吗?从他们的视角看,《我不是药神》究竟好在哪?

王易冰用了一个词——非常团结。

“这很难得, 老实说我拍了这么多年,各种各样的剧组状况都碰到,闹矛盾的,争利益的,所以药神这个剧组的团结尤为珍贵。”

能够凑齐一个向心力强的团队,首当其冲是选角考量。他们建议导演舍弃了一些可能更大牌,但不愿意给出时间的演员。

“我不相信演员下了飞机到现场穿上衣服就知道怎么演这场戏,那些拍两天又走的,能有好的创作吗?”剧组要求主要演员提前两个星期进组观察磨合。

“做有尊严的中国电影”,《我不是药神》诞生记·制作篇

徐峥、文牧野、宁浩

还有一个细节是,作为影片第二出品方真乐道的老板,徐峥出演男主角“程勇”一角,是他在新人导演文牧野面前多次争取,才成功的。

在剧本原来的设定中,男主角是一个东北大汉,但徐峥是个上海男人,这让文牧野一度有些为难。后来,两人见了一面,文牧野也没有立即答应,只是说,将根据徐峥的情况调整剧本,先看看效果。这之后,故事的主角变成了上海人,故事背景和情境氛围也换到了上海。

“改动很大,但从呈现效果看,很成功,导演自己也很满意。”王易冰说。

徐峥在《我不是药神》里的表演自然克制却直抵人心,打动了不少观众。更重要的是,在药神大多是80后的年轻摄制团队里,他成为了演员的主心骨,带领大家围读剧本、排戏讨论,全组人都进入到一种心无旁骛的创作状态中。

王易冰分享了一个他觉得很动人的场面:“黄毛”死后有一场程勇在他家里的哭戏,这是徐峥一个人的夜戏,但所有演员都在现场陪他,每拍一条都会有人上去跟他抱一抱,聊几句,直到徐峥结束拍摄大家才一起离开。王传君后来也说,有时候一条拍了十几遍,在仓库拍完夜戏出来一看天都亮了。谭卓为了短短半分钟的钢管舞场面,练到骨折,留下了永久性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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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首《我不是药神》的拍摄,王易冰感慨:“这个凝聚力是怎么来的?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积累下来的,参与这个电影的制作过程让我感受到一种非常久违的感觉。”



2. “文牧野有一种很男性的浪漫,很阳刚,但又很深情”

宁浩原本想自己拍《我不是药神》的故事。

2015年,他在长沙为新片《疯狂外星人》选景,同时还要看其它剧本,一个名为《生命之路》的剧本突然将他“击中”。

“我一口气就看完了,然后念念不忘,你知道我们每天看很多剧本,能在脑中沉淀下来的,一再想起的就是好故事。”宁浩说。

他把本子给徐峥看,说自己想拍;没过多久,他又告诉徐峥,想让公司旗下的新导演文牧野试试。

“我觉得文牧野是拍这个片子最合适的人选。”文牧野是因为他参加FIRST影展的两部短片《BATTLE》和《安魂曲》被坏猴子72变新导演计划发现的。

“这个剧本要传递的人物力量跟他之前拍的片子,以及文牧野这个人,特别相近,比如《BATTLE》的审美是特别男性化的,但也有浪漫主义的部分,就是很阳刚,又很深情。”宁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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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自己也被这个故事吸引住,但他也没想到,剧本在他手中一改就是两年多,改完一稿打回来再改,宁浩反复和他讨论的问题就是:为什么要拍这个电影?为什么必须是你来拍?中间也几近崩溃,有一次文牧野坐在宁浩对面说:“真的干不动”。宁浩说:“你确定,你想好?”他又“倔起来”。

现在回头来看,我们接触的相关人士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一点,那就是虽然是新人导演,但文牧野的功课做得极其充分,对《我不是药神》的每个细节都了如指掌,无论是在拍摄现场,还是面对媒体,他都能精确地回答任何人关于影片的任何问题。


3. “最好的公关就是:我陪你看一遍电影”

6月16日,《我不是药神》在上海举办了一场名为“药你笑”的发布会,现在再看多少有点让人发笑——因为大部分观众都在观影过程中哭了,耳边响起的是此起彼伏的啜泣声。

“一开始我是强烈反对的,有点挂羊头卖狗肉嘛。”王易冰说。他自己看了三四十遍,到6月19日首映的时候还在哭,每次带人去看都是“整齐划一哭得稀里哗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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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会陪过好多人看这个电影,是因为王易冰觉得对于影片的质疑与其说再多,还不如带去看一遍。“电影过程当中碰到的问题,几乎都可以用看电影来解决。这个电影的魅力在于,很多人知道故事的走向,比如说看到黄毛和徐峥在码头那场戏就知道黄毛快死了,看到黄毛剃头了就知道黄毛马上要死了,但他们还是会跟着这个情绪走,不影响欣赏。”

《我不是药神》的故事原型陆勇也是一个先抱持怀疑,后来被故事说服的观众。王易冰说,他一开始对于影片把他塑造成一个卖印度神油的很不满,但5月底,两人一起看了一遍影片,陆勇哭了,也接受了这个故事,还出席了7月2日的首映礼。

“做有尊严的中国电影”,《我不是药神》诞生记·制作篇

陆勇现身首映礼

小范围的人群好说服,但要吸引大众走进电影院,前期的宣传人员背负了很大压力,《我不是药神》因题材所限一开始的宣发就比一般电影的难度大,“很多电影可以做的我们不能做。”有宣传人员告诉我们。这也是团队最后统一前期主打“喜剧”策略的原因,先把跟排片攸关的数据提上来。

选择主打喜剧,一是稳妥,高校路演都只放笑点密集的前50分钟,宣传物料也打出“暑期欢乐消愁”的口号;二是宁浩、徐峥合体的符号感太强了,很多人会本能地认为这就是喜剧,要扭转这种潜意识很困难,还不如顺势为之。

被外界津津乐道的五天大规模点映,其实是早在之前就定下来的,当时是希望大量点映后发酵的口碑能够带动票房。之后的反馈出乎意料,实际点映的四天里,累计观影人次达465万,收获票房1.63亿。度过了宁浩口中“最大的困难”——上映后市场对于这类题材的接受度。

随着影片关注度大涨,盗版资源开始盛行,几乎跟点映开启的同时网上就流传出手机摄录的枪版,“这个蔓延的趋势挺可怕的。”王易冰直言。现在能在社交网络上看到不少加入讨论的网友称自己已经看过枪版。

盗版猖獗最终促使《我不是药神》提前一天公映,坏猴子紧急找了三个维权团队来处理相关事宜。


4. “做有尊严的电影”

“这个片子能够出来太难了。”团队内外都有人向河豚君感慨。

“中国只有一种病,穷病。”“ 他才只有二十岁,他只是想活着,他有什么罪!”《我不是药神》中的几句台词引发了巨大的讨论和共鸣。这样现实主义题材的出现,聚焦慢粒白血病,关乎社会民生,涉及国家公检法机关,让影迷们激动地说中国终于出现了一部可以在拍出《出租车司机》《熔炉》的韩国面前挺直腰杆儿的电影,人们开始期待药神的出现能推动现实层面的进步。

王易冰则谈了一个让他颇有感触的评论,有影评人看完药神后写道:“找回尊严,做电影的尊严!”

他的感触在于:“最近这几年大家对于拍电影这件事有各种各样的声音,觉得挺乱的,烂片、骗钱、泡沫……有时候会觉得你自己在干的这个事是不是有点……没劲。所以看到‘尊严’这个词印象就比较深,其实就是尊重——这个事你做完以后能得到其他人的尊重,你会觉得这是个有意义的事。”

进一步解读这句“意义”,回顾这次《我不是药神》的制作和宣发,是一场从制片人、导演、监制、演员、宣发,到全团队的通力合作。背后透露的是一份实打实的对电影的诚意和观众的尊重。《药神》的现象化,也给中国认真做电影的人带去了鼓励,在当下,专注去做一部尊重创作和观众的电影依然是必经之路,没有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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