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罢工百日:扯着AI的虎皮,拉新媒体讨薪的大旗

这次大罢工,没AIGC啥事儿

文/James

今年春天开始的新一轮好莱坞大罢工,已经持续超过100天。目前已知的影响除了首映礼上明星缺席,还包括《死侍3》《碟中谍8》《毒液3》等多部作品停工。据媒体报道,艾美奖已经从今年秋天推迟到明年1月。如果预测罢工将会持续到明年,那么一系列的奖项,当然也包括奥斯卡奖都会受到影响。

根据《卫报》的报道,目前参与罢工的从编剧工会AMPTP,扩展到了美国演员工会SAG-AFTRA。该工会由屏幕演员工会和美国电视和广播艺术家联合会合并而成,有大约160,000名成员,包括电影和电视节目的演员,以及视频游戏表演者、广播节目主持人、模特和YouTube影响者。

正如《纽约时报》注意到的那样,大约每30年,好莱坞都会经历一次重大的变革。从20世纪20年代的无声电影到有声电影,到50年代的广播电视,再到80年代的MTV有线电视热潮,这些都是好莱坞的变革时刻。2007年Netflix开始尝试销售流媒体内容,所以2010年代标志着流媒体作为好莱坞最近的一次重大变革登上历史舞台。

据娱乐资本论从各方海外媒体报道中研究,可以发现这一次罢工别看天天拉着“AI导致失业”说事,其实背后还是在谋求在新媒体发行中“分一杯羹”,可以说是看似扯AI的虎皮,实则拉着新媒体讨薪的大旗。

流媒体趋势因疫情而不可逆转

在流媒体出现之前的年代,美国的影视作品消费首先是以院线放映和电视台播放为主,主要的二次销售是电视台重播。一位参加过《生活大爆炸》,并且只在里面说了一句台词的演员,表示他直至今日仍然能不断的收到这句台词给他产生的收入。

以录像带购买和租赁的形式,长尾消费一部电影或电视剧的现象虽然存在,但并不是当时影视消费的主流。类似Blockbuster和早期Netflix这样的录影带和碟片租赁店铺,为美国当时的影视从业者所创造的利润较为微薄。

所以,这次引发大罢工的流媒体二次收入分配不均匀的问题,在二次分配已经出现的上一个世代并不显著,是因为Blockbuster这种介质租赁机构,直到死去都没有产生过如此巨大的规模。

迪士尼2019年推出了流媒体服务Disney+,WarnerMedia的流媒体服务HBO Max于2020年推出。制作机构绕过发行渠道,直接向最终观众售卖作品。当时它们没有很肯定自己能成功,但随后的三年疫情让观众蜗居在家,大大的促进了流媒体的普及。

2020年3月,随着发达经济体普遍采取封锁措施,流媒体电视和视频的观看时间大幅提升。全球互联网流量在2月至4月间增长了40%。当年全球流媒体服务订阅数量首次超过10亿。此后,点播和非买断制的二次销售已经成为好莱坞的主流,趋势不可逆转。8月中旬,分析公司尼尔森报告,付费有线电视和广播在美国观众中的总份额首次跌破 50%。

观众更愿意呆在家里,在手机上,而不是进入电影院来观看内容。2021年7月,漫威电影《黑寡妇》在院线上映仅仅3天之后就上架Disney+。电影的主演斯嘉丽·约翰逊将迪士尼告上法庭,她认为如果按照原有的院线保护期,她票房分红应该多出几千万美元。案件后来庭外和解。

从2019年Netflix电影《罗马》参选开始,奥斯卡就陷入是否接纳“网大”参评的争议,当时导演斯皮尔伯格认为一部长片至少应该在影院放映一段时间再参加奥斯卡的评选,否则就是在模糊电影和电视的界限。他希望守卫观众在影院得到的沉浸式的观影体验。现在看来,娱乐资本论提出的“多模态战争”理论在那时就已经初具雏形了。

而现在,一切过往的争论都已经尘埃落定。


流媒体平台损害观众和从业者利益

流媒体这种依赖平台的影视消费模式,对很多人的利益都造成了一定的损害,唯独平台的构造者成了大赢家。美国有最多5.4万名编剧,平均年薪为5.42万美元,行业薪酬总和约为每年2.93亿美元。而Netflix联席CEO Reed Hastings 在2022年的薪酬是5110万美元,5.7个他就顶得上全行业辛苦一年的回报。

跟以前“粗放”的售卖方式相比,流媒体首先让观众所得减少,因为观众并不拥有他们购买的内容,他们所获得的只是在平台允许条件下的一种使用权。平台堂而皇之地说这是为了防盗版,但是相关的论点在乔布斯推出iTunes,反对DRM制度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反驳。乔布斯认为,当时任何一台iPod上只有约3%的歌曲是从iTunes商店购买的,其余的都是翻录自没有保护技术的CD。

接下来,流媒体让演职人员的收入减少,这也是本次罢工斗争的核心议题。让我们回顾一下本次罢工开始前,工会方所提出的诉求。

  • 增加底薪:未来三年所有编剧的最低工资涨幅,工会要求的是6%-5%-5%,资方同意的幅度是4%-3%-2%。

  • 提高起始片酬:工会要求预算超过1200万美元的流媒体长片,应该与院线电影享有相同的待遇,并且要明确播放量与薪酬的对应标准。资方仅同意对于预算高于4000万美元且时长超过96分钟的作品,初始报酬有可能增加9%。

  • 最后最重要的是二次薪酬:工会要求二次薪酬涨幅和底薪齐平,未来三年分别增长6%、5%、5%。资方仅同意二次薪酬一次性上涨2%或2.5%。对于预算高、卖座的流媒体影片,二次薪酬不会有任何增加。

显然,工会目前的诉求偏向二次售卖多给钱,而流媒体平台和片方(往往现在已经合二为一)还是希望用一次买断的老办法。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呢?

1.残留收入的变化:

正如上文《生活大爆炸》的例子,在传统的电视和电影模式中,演员、编剧和其他创作者会因为他们的作品在电视上的重播或DVD销售而获得残留收入。这种收入模式为他们提供了一个长期的、稳定的收入来源。

但随着流媒体的崛起,这种模式发生了变化。流媒体平台通常为内容支付一次性费用,而不是基于观看次数或销售量支付残留费用。这意味着,尽管内容可能在流媒体平台上被无数次地观看,但创作者可能只收到一次支付。

2.观看习惯的变化:

流媒体平台提供了无限制的观看选项,用户可以随时随地观看他们喜欢的内容。这种即时的、按需的观看模式与传统的电视播放和DVD销售模式不同,后者基于固定的时间表和物理媒体,导致收视率、曝光频次和广告收入都更易于测算。观众的需求也在塑造和改变着视频交付的形态,从而影响了内容的收益模式。

尽管Netflix和Hulu等新势力做电视剧,虽然不用考虑插广告问题,总体上每集时长也仍在50-60分钟左右,遵循了电视网的传统;但是传统电视网的剧集一般每一季是18-22集,网剧却只有4-13集。

这带来了很多连锁反应。以前在电视台播出时,只要首集试播获得反响足够好,电视台确定投资,那么基础薪酬就完全有保证,对于编剧等幕后人员的依赖也更充足。现在总时长的下降,一次放一季带来的剧透党和更不专心的追剧过程,都意味着对编剧的依赖减少;而且在大量的数据支撑,和更快的拍摄周期的压力之下,编剧的工作环境和自由度也不如从前。

3.流媒体的支付结构:

与传统的电视和电影产业相比,流媒体平台的支付结构通常更为复杂。它们可能基于多种因素来确定支付金额,包括订阅费、观看次数和分销。这种复杂性使得为创作者确定一个公平和透明的支付模式变得更加困难。

早期的买断介质模式存在不少搭售的情况,比如很难单集或单张碟片订购。现在,流媒体平台如Netflix和Hulu允许用户按需选择集数、短期租赁、快速退换。在流媒体摆脱了来回邮寄的不便之后,推出类似Prime这样,可以平台内无限观看的包月会员也是势在必行。这使得二次报酬的计算更趋复杂,也减少了单品销量。

AI作图 by娱乐资本论

4.流媒体的竞争性:

德勤的一个调查显示,目前美国人均每月为流媒体点播服务花费一共48美元,民众已经表示不堪重负。为减少退订风险,各大平台都在争夺观众的注意力,这些平台可能会压低内容的价格,从而影响到创作者的收入。

流媒体的崛起对于影视行业的收入模式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使得创作者的收入变得更不稳定和不可预测。如果今后依然刻舟求剑地买断支付,恐怕演职人员的损失会更大。这就是目前这场罢工僵持不下的一个主要原因。

头部明星:惹不起躲得起?

还记得早期争论的时候,头部演员们仍然是抱着那种“只要保证院线收入,我就不跟流媒体计较”的心态。在2023年,他们终于放弃了幻想。

然而就像上文提到的那样,支付方式现在已经变得不确定和难以预测。如果资方为平息罢工而屈服,他们做出的回应将会是放弃买断制,乃至按效果计费等等。这有可能导致的问题是难以在拍摄周期内给演员、编剧、后期们定价。怎么想都是左右为难的局面。

如何解题?7月下旬,《华盛顿邮报》曾探讨了好莱坞罢工,并提出一种可能性:演员们或许会彻底放弃与传统电影电视行业的合作,而选择没有中间商,直接与观众互动的方式。这个模式在以前似乎是不是想象的,然而现在已经很明确,就是成为TikTok上的网红。

不久前,电影明星或者是原生的TikTok网红,还会将在网络上经营个人账号视为进入传统电影电视行业的跳板。然而,近两年来,有些人直接在TikTok上深耕,赚得比在传统领域更多。在目前罢工的背景下,演员们通过社交媒体发声更加便利,他们可以请求粉丝为他们的独立项目提供资助。

就像上一次大罢工后兴起的真人秀:由于行业无法忍受顶级明星缺席造成的档期空缺,因此开始转向素人。有些人选择不进入更复杂分工的剧组,而是让自己成为主角。足够有影响力的明星可以通过电视真人秀的方式,来保证自己在项目中获得更大的分成比例。对于TikTok来说,平台分成比例更高,而且早期投入和其他制作成本几近为零。

AI作图 by娱乐资本论

当然,看起来很美好,仔细梳理就会发现,现在这种可能性还是理论上的。即使在当初真人秀时代,能够真正成功的明星也就卡戴珊等那么几个,更不用说其中还包括特朗普等跨界者。并非每个有演技的人都会将真人秀作为抗议资方剥削的手段,在TikTok时代同样如此。

更重要的是,完全拥抱网络意味着不再有像工会这样的机构来全面保护他们:创作者通常被视为自由职业者,与科技公司签订承包合同,无法享受福利或医疗保健,许多创作者因持续制作而感到疲惫。要知道这一次正是团结在演职员和编剧工会的旗帜下,这件事情才会产生现在这样的影响力。

TikTok网红的职业地位实际上类似于Uber、Lyft等零工经济中的从业者,他们已经连续2-3年努力争取与平台达成正式劳动合同,以及获得劳动保险。然而在全球范围内,这个问题都还没有进展。

暂时还没有AIGC什么事

你可能注意到了,这篇文章没有像其他写大罢工的一样,谈到AIGC的影响。那是因为这确实不是这次罢工的主要内容。

就像娱乐资本论之前拜访的多家公司共同的心声,几乎整个行业都在等待着直接用文字来生成视频的稳定和可控。有人可能会考虑,明星一次出演之后,片方获取买断的3D身材,然后用他的肖像权而不是本人出镜的方式来拍摄续集。

但是,大概当这种技术成熟的同时,像是在Gen-2基础上发展出来的直接的文字生视频,估计也已经到达商用级别,使得一两个prompt做出来的明星,跟明星的3D建模都可以同时用在你的影片里。这肯定不是近几年能做到的。

AI作图 by娱乐资本论

目前我们推测,AI会最快的在影视工业当中实现群众演员的换脸,这项技术本身已经成熟,而且成本在不断降低。所以占行业演职人员80%的无名小卒将会首先受到冲击。然而他们在这次罢工中,也只能是等待着头部不可或缺的明星顺带帮他们出气。

SAG-AFTRA的会员约翰·贾里德是一名普通的职工,他表达了大部分演员的艰难处境。“我想很多人都不明白,大部分演员不是几百万几百万地赚钱。我们中的很多人都在伙食费和房租中挣扎。”

《纽约时报》说,每隔30年行业会有一次大洗牌。这一次的舞台是留给流媒体平台的。在影视业,AI目前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但再过20-30年,我们就可以期待AI作为主角,登上下一次好莱坞大罢工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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