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肉松 编辑/郭吉安
这周二，耽改剧《山河令》迎来大结局。从查无此剧到让人真香，它把大家的目光再次汇聚到耽美改编题材。但另一赛道上的耽美IP就没那么好运了。同月上线、收官的耽改动画《山河剑心》水花了了，叫好不叫座。豆瓣评分8.4，标记观看人数却未过万。究其原因，《山河剑心》的原著《千秋》在耽美IP里的影响力不属于top级，改名之后更容易被忽略。据了解，宣传时也只能主打国风、武侠元素，且预算有限。但市场对耽改动画同样保持极大信心，纵观2021年各平台公布的最新动画片单，等待上线的耽改动画共计11部。“耽改动画101”的第一枪未打响，热闹的或许在后面，《默读》《AWM绝地求生》等久经期待的热门IP都在改编队列。另一方面，改编耽美IP在二次元领域同样是难题，迎难而上的解题者，要面对的是难以满足的受众、难以琢磨的审查……在过去几年上线的10余部耽改动画中，也只有《魔道祖师》和《天官赐福》获得了口碑与热度双丰收。那么，大家是怎么加入这场内卷的？娱乐资本论采访了七灵石（注：《帝王攻略》《解药》的制作公司）的执行制片人田磊、《末日曙光》的导演谭钧文，结合他们的经历与观察，就耽改动画的创作困境、发展轨迹和未来前景等问题进行了探讨。
9部待播耽改动画，近3年不断返工，耽改内卷跨次元传染了？
去年年末，腾讯视频、B站、爱奇艺、优酷发布2021年国产动画片单，作品总量为188部。其中，耽改动画共计11部，占比6%。耽改类型的热度正在升温。往前追溯，2016年的《灵契》是第一部国产耽改动画。2018年有4部作品上线，2019年只有2部，2020年迎来小高峰，共计7部。
根据公开信息整理
尽管片单上不会出现“耽改”标签，而是用IP改编或故事题材进行分类，但谭钧文和田磊都告诉娱乐资本论，2018年的《魔道祖师》让越来越多的同行开始关注耽改，耽美改编已成为国产动画的热门类型之一。细看片单，腾讯视频和B站发力明显。腾讯除了已播的《山河剑心》，还有《魔道祖师3》《默读者》和《AWM绝地求生》三部；B站则包揽了《天官赐福 特别篇》《天宝伏妖录2》《烈火浇愁》《残次品》和《定海浮生录》。此外，优酷和爱奇艺也各有一部作品计划上线，分别是《明王幻世录》和《有药2》。从承制方的角度来看，有不少新入局的动画公司，幻维数码、艾尔平方、灵樨文化、福煦影视和中影年年都首次涉足耽改题材。11部待播作品的原著主要出自非天夜翔、墨香铜臭和Priest三位耽美小说界的知名作者，IP的知名度有所上升，题材的选择则与各平台对内容层面的布局思路相符，目前虽然没有进一步定档消息，但大多都发布了PV，结合项目状况及观众反馈，可对其市场表现窥得一二。首先，相比续作，更值得关注的是新作。通常情况下，第一季播出后，观众对作品的整体质量已经有所了解，而两季中间还存有一年左右的等待周期，非常考验粉丝的耐心，从续作入坑又有门槛。因此，新作更易成为“响亮的一枪”。此外，IP量级也是观众期待值的重要参考。目前，新作的IP作者有三位，分别是Priest、非天夜翔和漫漫何其多。其中，Priest无疑属于头部作者，两部爆款耽改剧《镇魂》《山河令》都出自其手，还有《杀破狼》《默读》等作品有影视化计划，所以，《默读者》《烈火浇愁》和《残次品》的动画版承载了观众最多期待。漫漫何其多的名气不如Priest，但其《AWM绝地求生》属爆款作品，去年8月发布动态海报至今，官微累计圈粉5w，受众基础可见一斑。非天夜翔也是知名度靠前的耽美作者，但近两年的影响力有所下降。同时，即将被改编的两部小说并非其最受欢迎的作品，所以在整体期待值上没那么能打。而回到题材层面进行考量，也是《默读者》《残次品》《烈火浇愁》和《AWM绝地求生》更有优势，这几部作品涉猎的悬疑犯罪、科幻、战斗和电竞元素，会给当前以古装为主的耽改动画市场注入新的活力。高期待也放大了观众对作品的严苛，来自庞大ip粉的反馈给承制方带来了不小的压力。这些苛刻大多集中在人物外形上。与其他动画题材不同，耽美ip粉丝会针对新物料提出大量细致的修改意见。田磊告诉小娱，通常情况下，人设和PV发布时，至少前3集都已经正式投入制作。对于大多12集、每集20分钟的动画来说推进已经不少。因此虽然理解粉丝观众们的心情，但是从实际操作层面来说，制作团队都很难按照此时的反馈去做大的改动和推翻。但这一点在当前的耽改动画领域发生了改变，《默读者》和《残次品》都出现了返工情况。去年1月，《默读者》发布一版PV，粉丝们提出大量修改意见：人物颜值不行、主角费渡不够时髦、骆闻舟太老气……而到了去年8月新pv发布、11月首集试映时，粉丝反馈的内容已得到较大改善，制作团队艾尔平方用半年时间对人物进行了“推倒重来”。而《残次品》面临的问题更为严重，由于项目进度的变化，承制公司从海岸线动画更换为灵樨文化，因此已经连续三年停留在PV发布阶段。每一次pv中新制作和新人设的进步都有目共睹，但仍然有观众对细节提出修改意见。当然，具体的返工数、返工程度还与各项目的预算、评级等因素有关，但也足以说明，耽改动画已经得到了制作团队和受众双方的特殊待遇。有平台工作人员向小娱透露，除了制作层面的返工，内容层面也会进行修改。简单来讲，耽改动画的主要受众就是原著粉，所以制作这类作品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抓住原著粉。返工所增加的人力和预算，可以看作是为此付出的代价。而平台愿意支付这笔费用，也是看重这些粉丝的消费能力。按照目前的播出情况，剩余的9部耽改动画都在年内上线并不现实。但基本可以肯定的是，这批在广大粉丝挑剔与鼓励中完成的耽改动画，整体质量会比过去高出不少。
耽改动画101背后：平台布局耽美IP、动画先行、与耽改剧相互引流
谭钧文告诉小娱，一般来说，改编耽美IP是动画先行。因为相比影视化，动画的制作成本更低。在田磊看来，还有两点优势，一是动画的可操作性更高，画出人物造型比演员塑造角色容易；二是耽美小说的读者与二次元更亲密，圈层的文化属性更接近。这些都在观众反馈中得到了印证，有很大一部分人对耽美小说动画化的接受度更高，因为不用担心演员的演技。而在改编作品问世之前，粉丝可依赖的也只有各种各样的同人作品。从小说到动画的过程中，承担重要角色的动画公司其实是相对被动的一方。他们并不是看准了耽改这块蛋糕，而是被平台布置了考题。这也与动画行业的常态有关，除了原创作品，IP改编作品的主要话语权都在出品方。据田磊回忆，他初入公司的2017年，耽美IP已经出现在平台给到的选题里，按照第一部耽改动画《灵契》的上线时间倒推，真正埋下种子的时间点可能更早。2018年上线的《帝王攻略》和《末日曙光》，都是最早的一批开花结果的耽改动画，前者是田磊在七灵石参与制片的第一个项目，后者则是谭钧文第一次执导动画。对他们及其公司而言，这几乎是个完全陌生的领域，存在诸多创作难题，主要可以概括为两个方面。首先是文本改编，与耽改剧的处境一致，为了通过审查，动画也要对主角的人物关系和感情线进行调整。以《末日曙光》为例，这部作品的原著是非天夜翔的小说《二零一三》，但动画改编得并不算成功。谭钧文告诉小娱，当时市面上找不到可以参考的案例，国外同类型作品又没有借鉴意义，整个团队都没有头绪。那时候的审查就很严格，如果二审不过，项目基本就没有上线希望。原著中有两对CP，主CP是青梅竹马式的恋人，副CP是存在领养关系的伪父子，但出品方直接要求将人物关系处理成兄弟和父子。想在这种情况下满足腐向受众，必须高度理解耽美文化、熟练刻画同性CP线，但很显然，他们当时还做不到。作品上线后，有观众对槽点进行了总结：人物设定和原著不符、剧情节奏混乱、删减了太多关键情节。另一方面是人设，这一点可以与耽改剧的选角进行类比。耽改剧的选角讲究演员的颜值以及CP感，耽改动画的人设考验的则是角色原案的制作能力。要如何根据文字描述勾勒出相应的人物形象？同时做到满足受众的审美？网上有很多画手会为喜欢的耽美小说绘制同人图，田磊表示，这些在前期设计阶段都是很重要的参考对象。通过不同作品的受欢迎程度，可以判断出受众的口味。其次是小说封面或者插图。除此之外，动画公司很难找到第三种灵感来源。原著作者是无法提供帮助的，即使在写作过程中就对人物形象有明确的想法，也不会以二次元的形象呈现，更多的情况是，看到成品之后才能给出感性的评价。不过，无论是最终的人设还是它所贴合的审美，最终都由出品方进行把控。据了解，《末日曙光》的第一版人设接近《一拳超人》的风格，但出品方认为耽美的受众更喜欢偏美型、柔弱的人物，提供了《19天》作为参考，希望他们结合日式和写实做出更独特的人物造型。最后观众见到的版本经过四次大改和无数次小改，同时参考了小说封面。谭钧文认为，当时正处于耽改动画的起步阶段，没有任何成功案例可以借鉴的情况下，出品方应该在往不同的方向探索。这种情况很快迎来了改变。2018年，在《帝王攻略》和《末日曙光》上线后不久，《魔道祖师》第一季也上线了，豆瓣评分8.9。田磊和谭钧文都表示，这部作品受到了业内的关注和认可，也让他们对耽改这个类型产生新的认知。它在制作层面确实达到了很高的水准，整体逻辑和玄幻元素都做得很优秀，同时提供了抓住原著粉的正确打开方式，人物关系好磕、人物形象符合受众审美。看到《魔道祖师》的人设时，谭钧文觉得它是对路子的，“在那个时间点，它做出了合适那个题材的造型，在最大程度贴合了大部分受众的审美。”尽管第一季播出时就引来不少观众，但一年之后又是另一番景象。2019年，改编自《魔道祖师》的耽改剧《陈情令》成为爆款，影响力直接辐射到二次元，成功将观众引流至动画作品。截止到目前，豆瓣显示，《魔道祖师》第一季的观看人数近12w，而接在《陈情令》上线的第二季动画也有7w+标记。由此可见，如果针对同一个IP进行双线开发，动画先行、再攻剧集，然后通过演员的流量为动画吸引关注，并同步完成一系列变现动作。这是开发耽美IP的完整逻辑，主导这一逻辑的是早已有所规划的平台。所以，耽改动画101的背后其实是各个平台对耽美IP的布局，而当下正是耽改动画的发展高峰。总体而言，这是摆在动画人面前的机会，他们看重的是那些从剧集流向动画并愿意留在二次元的观众。
谭钧文和田磊均认为，平台早早选中耽美IP，应该是对观众偏好进行过分析并有一定的数据作为支持。背后的逻辑确实如此，文娱消费的主力是女性观众，对平台来说，势必要增加女性向内容的布局，耽美IP的主要受众就是女性。对同一个IP进行多链路开发，更有利于引流。事实证明，耽改作品的会员拉新能力显著。所以，在这几年国产动画的选题范围里，改编耽美IP的优先级明显上升，抛开现在的这种市场热度，该类型的竞争力也很明显。国内动画行业的制作能力有限，确实限制了部分类型的动画开发。比如日本比较受欢迎的运动番，对角色设计、作画等方面的要求很高；悬疑等过于依赖文本的类型，又需要很强的创意与策划作为支持。所以业内常把目光聚焦在IP基础强大的作品上，尤其是漫画，因为可以优先解决前期的一些创作环节。在这种情况下，容易出效果的选择并不多，“选来选去，要么是耽改，要么是搞笑番”，田磊总结道。它们的共同点在于，都有非常明确的看点和受众，所以会受到制作者的青睐。而目前看来，耽改动画确实做出效果，给业内带来了信心。一方面，该类型已经有了一定的积累，《魔道祖师》和《天官赐福》的成功给业界打了样，《天宝伏妖录》《有药》和《山河剑心》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认可，他们都在为后来者提供经验。比如受众方面。整体上，国产动画受众的性别比例是男性多于女性，近两年趋于平衡，男性略多于女性，但耽改动画的受众则是女性明显多于男性，根据百度指数，《魔道祖师》和《天官赐福》的女性观众都在80%以上。在制作过程中，剧情和画面部分足够平衡，同样可以吸收到男性受众，以《魔道祖师》为例，“女生看腐，男生看打斗，剧情还可以当作少年漫来看。”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耽美IP，还没有改编计划的那些究竟机会如何？首先，除了自身存在的优势以及当下友好的市场，要看最近这批待播动画的播出状况，它们的成片质量和观众反馈，能否给行业注入更多信心。动画与影视剧之间形成良性循环、相互引流，是非常鼓舞制作者的现象。从两个方面的项目储备来看，这种情况还将持续下去，《天官赐福》《默读者》《AWM绝地求生》等作品也都有开发剧集计划。在耽改剧能够进一步激活耽改动画的情况下，耽改101的整体进展和状况会对后者产生重要影响。而只以结果来判断，或许会赶不上风口。一般来说，动画的制作周期需要1到2年时间，超过耽改剧的拍摄时长。剧集扎堆上线，动画作品一时跟不上节奏，就会错过最佳时机。而属于动画的风口也在不断更替中。像这两年被频繁搬上大银幕的孙悟空、哪吒，就是上一个扎堆入局的题材，谭钧文透露，现在再提起这些，资方的态度已经大不一样。这也为耽改动画敲响了警钟。所以，耽美IP的细分题材可能会决定自身前途。平台方面有大量的IP储备，分赛道进行布局，据了解，热血和科幻题材的项目已经被提上日程。细分题材与之贴合的耽美IP，机会反而会变得更大。综合来看，耽改动画与耽改剧的紧密相连又命运相似，都在今年呈现出爆发之势，但未来前景如何，既取决于两个行业的制作能力、IP的生命力，也要看各平台究竟想如何下这一盘大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