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毛丽娜
最近配音圈可谓“多事之夏”,游戏和有声作品算是这圈子两大支柱产业,最近先后发生“大地震”。
先说游戏。面对当代二游圈“有男不玩”的声音,《尘白禁区》是态度最决绝的一个。今年三月底,他们发公告表示会隐藏游戏内所有男性角色及角色故事,彻底转向“全女班”阵容,这种决绝态度,也在某种程度帮《尘白禁区》一扭开局即巅峰的命运,4月份流水逼近两亿。
还没来得及开香槟,新的危机又笼罩在《尘白禁区》头上。7月17日晚间,官方发长文表示因游戏发展方向与部分配音老师职业规划相悖,所以将陆续终止与配音老师们的合作,并逐步更换这些角色的中文配音。
游戏换配音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原神》的奥兹中配李元韬、提纳里英配Elliot Gindi都被更换过。但《尘白禁区》这次涉及更换的角色多达13个,要知道目前游戏里可抽取的角色一共才16个而已,这显然是一次集体请辞行为。
有声作品这边,则与已故女作家林奕含的长篇小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有关。磨铁图书委托天津悦响文化(729声工厂)承制这部小说的有声版,结果被听众发现在小说中涉嫌性侵的部分,出现了不良引导背景音(疑似插入音),磨铁与悦响多次道歉,但显然网友对此并不买账。
也不怪当代网友太严格,实在是配音圈的“故事”太多了。
男CV擦边女CV起义,最近配娱有点忙
一部控诉性暴力的小说,在有声化后被加入不良背景音,说得严重点,是对已故作者的二次伤害。这也是为什么,《房思琪的初恋乐园》配音事件会迅速在网络发酵的原因。
磨铁和悦响对于舆情的反应还算迅速,先给出致歉声明,而后排查具体原因给出前因后果及处理决定,但显然“称该项目的后期制作由第三方完成,由项目负责人对接,但该负责人已经离职,并未交接事宜,导致成品文件中的不妥内容未被发现”的说法,有甩锅给临时工之嫌,也暴露了配音公司流程上存在的问题。
声明中承认“存在不妥内容”
流程问题我们后文再分析,总之因为这次有声书事件,点燃了网友对于配音圈长久以来积蓄的怒火,在热心人士的号召下,网友开始接力曝光配音演员黑料。一爆料不知道,贵圈有点名气的男CV几乎“无人生还”。
有不当言行已经算是轻的了,男CV也常卷入情感纠葛问题,真假暂且不论,小作文一发就会有玩家“请愿”换人。当然这个圈子里还有“法制咖”,姜广涛和宝木中阳在2022年突然被警方带走,虽然23年6月份姜广涛以“开工”宣告自己归来,但当时被带走的具体原因至今仍是迷。
光合积木声明
男CV那边塌房塌得千姿百态,女CV这边则集体请辞,“这个班就上到这了”。
《尘白禁区》这一纸声明也算是变相地把CV放在火上烤,未知全貌的玩家并不了解内部发生了什么问题,他们能看到的就是女CV集体辞职,加之二游圈子的性别对立问题本来就很严重,于是涉嫌换角的CV社媒评论区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响。
原本这事只是玩家单方面发泄情绪,其实很快就会过去。但《崩铁》中螺丝咕姆的CV赵洋看不下去了,在社交媒体大胆开麦,爆料女CV们请辞是因为工作内容沟通问题。原本老师们签合同时,《尘白禁区》还是一款一般向游戏,随着《尘白》转型为男性向,配音方向发生了调整,“前期拿到的内容和后期18+内容差异过大,且没有告知合作方,换CV是正常行为,在那里婊里婊气让人发笑。”
赵洋的开麦让愤怒无处宣泄的玩家找到了靶子,有人扒出他过去的配音作品,表示他也配过不少擦边广播剧,“谁也不比谁高贵”。
另外配音公司奇响天外的CV宴宁,缺席《尘白》一周年庆,却被发现疑似直播打《绝区零》,而奇响天外本身与米哈游关系密切,米哈游在奇响天外持股约13.34%,《尘白》玩家免不了脑补一出商战戏码,认为CV集体请辞背后是厂商博弈。
于是网友顺藤摸瓜,找到了疑似奇响天外法人代表、配音演员彭博的小号,发现他不仅锐评过《尘白》等二游,辣评日配的同时不忘理中客式地捧捧自己。按IP属地确认小号这事,其实有点没谱儿,可巧的是奇响天外CV林簌,又在这个节骨眼发了意有所指的动态随后删除,网友反倒觉得肯定有点什么。
“729事件”与“《尘白》起义”虽然性质完全不同,结果却殊途同归。整个配音圈几乎“无人生还”,直接塌成了废墟的模样。
国内大塌房,国外也没闲着。最爱搞政治正确的欧美人,正在集体要求《原神》在5.0纳塔版本中多多增加黑皮角色,其中不少英配加入了对米哈游的“声讨”。总之,哪儿都不消停。
从幕后到台前,娱乐圈的毛病配娱全有
配音圈怎么越来越“乱”?一言蔽之,钱闹的。
曾经的幕后工作者走向台前,顶流CV们纷纷成立工作室,摇身一变当老板,陆续实现财务自由,而那些年轻演员也开始有样学样,走上了这条偶像化之路。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配音行业也分圈子的。最著名的,是京圈与沪圈。
前者以光合积木、729声工场、北斗企鹅、冠声文化为代表,业务方面侧重影视作品;沪圈则以音熊联萌、海天工作室、领声、奇响天外等为代表,整体二次元特别是游戏项目较多。但业务范围只是相对而言,京圈CV也配过不少二次元项目。
在配音产业化的进程中,影视剧和游戏是“催化剂”。
《甄嬛传》红遍大江南北,为甄嬛配音的季冠霖也吃到红利,从幕后走向台前。彼时观众苦演员台词差久矣,配音走向台前是双向奔赴,也是“敲山震虎”,市场则投大众所好,制作了包括《声临其境》《我是优等声》等多档与“声音”有关的综艺,边江、阿杰等配音演员有了被大众认识的机会。
AI作图 by娱乐资本论
有了大众知名度,谁还想继续朝九晚五拿工资打工呢?借着时代之风,季冠霖、边江、阿杰等国配大咖纷纷创业成立自己的配音工作室,做个人IP的同时,也在培养属于自己的队伍。
但必须说明的是,这个时候的CV圈子火的仅仅是那几个头部,二游的崛起、有声作品的进一步发展则让整个配音圈子都吃上了肉。
不夸张地说,很多人认识奇响天外这家公司,就是通过《原神》。因为米哈游有控股,奇响天外与米家游戏一直有深度合作,在《原神》早期版本中,几乎所有CV都出自奇响。米哈游凭借《原神》起飞成功,CV们也尝到了蛋糕,像前面提到的彭博,《原神》中钟离这个角色红利,真的够他吃上很多年。
那么这个圈子赚钱吗?确实是赚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CV纷纷自立门户了。有博主在社交媒体现身说法,表示头部CV基本上已经实现了财务自由,中腰部演员也过得不错。
在视频中,博主透露根据配音内容不同,结算方式也不一样。她以配音中生举例,称游戏算是给的比较多的,一般按句给钱,像广播剧则是按集,单集酬劳1000-3000不等。CV受邀去漫展,主办方是要给钱的,中生的报价在1万-8万单场左右,其他商务合作、或者录宣传语音、转发微博等,也是额外计费。当然,这个价格是总包,演员个人还要再和公司按照比例去分成。
收入方面,“应该是比普通白领赚得多”,但新人和没啥名气的CV确实还挣扎在温饱线上。
不过这种结算方式下,除非话语权很高的CV,否则收入大头还是落在公司那边。想多赚钱快赚钱,还是得靠偶像化。打个比方,老老实实靠接项目赚得是辛苦钱,可能演员手里就一万多;走偶像化之路就不一样了,见面会开一开、即使公司要分成,收入也很可观。像去年CV谷江山见面会,票面价350-480,早鸟价不到100块的滚人们羡慕哭了。
偶像化是条“不归路”,一旦饭圈文化形成,人就很容易飘飘然。在滤镜作用下,很多人还觉得CV是在幕后默默出力的无名英雄,收入和付出不成正比,于是在“ta只有我们”的心态下,愿意去花钱、去冲锋陷阵。但CV也是普通人,也会有得失心、嫉妒心,更有人学会了隐身幕后操纵粉丝去倒逼公司,为自己争夺更多话语权。
图源:谷江山微博
说白了,就像任何一种小众文化被捧红后乱象不断一样,哈圈、滚圈、街舞圈发生过的事情,CV圈也逃不过。另外,受粉丝性别构成影响,这个圈子里男演员普遍过得要比女演员更滋润一些,无论是收入方面还是偶像化方面,这也是为什么男CV的塌房概率更高,因为总有一群“心疼哥哥”的人不离不弃追随左右。
女CV当然也有“塌房”的,比如杜冥鸦指用小号追星过于放飞自我,还有人在群聊爆料她现实中的一面等等,虽然杜冥鸦通过法律武器维权并胜诉,但仍有不少瓜只吃一半的网友把恶意爆料当做“实锤”;奇响天外另一位重要人物林簌,则总被指给自己人塞资源等等。
但总体来说,女CV的问题一般不涉及公序良俗,最多就是用小号偷偷开麦。这当然一点其实和饭圈也很像,男爱豆“五毒俱全”还有人心疼,女爱豆身材变样就被骂偶像失格。
人是不可控的,那AI呢?
今时不同往日,无论是有声作品还是游戏,对于“声音”的依赖性都变强了。而CV塌房轻则换人,重则影响整个项目收益。像《尘白禁区》这种要连换13个角色语音的情况,不亚于版本更新前发现资源包被删除的地震性事件。
厂商们,特别是大厂也确实注意到了CV存在的风险性,正在努力降低他们的存在感。《尘白禁区》就在公告中说明,未来不会再公开CV姓甚名谁了。而米哈游的《绝区零》在游戏界面中也不似过去,用明显的字样标注出CV是谁。
这么做的效果其实并不明显,尤其是一些声线很有特点的CV,不标名字也能听出来。像《绝区零》里的比利,一耳朵就能听出来是在《战双帕弥什》中配过音的陈润秋。而且不再公开CV,也挡不住演员自己暗戳戳地认领。这种做法只能将不确定性降低,但是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
那么是不是能找AI帮忙呢?伴随着技术方面,调教AI学习某人的声线并不是一件难事,而且国内已经有游戏公司在使用AI配音了,比如米哈游和网易。
如前文所说姜广涛突然被带走配合调查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就像每次CV塌房一样,愤怒的玩家要求换人,米哈游和网易干脆请AI上阵,《未定事件簿》的莫奕和《时空中的绘旅人》的叶瑄(现替换为CV马正阳),都换成了AI配音。
但他们选择AI属于特殊情况,大前提是姜广涛因个人原因不能履约,或者说白了,理亏。所以才能顺利通过原有配音声纹特征提取分析,录制新的语音。用AI替代CV,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授权问题,而配音圈对此态度也很不一致。
以夏磊、阿杰为代表的演员,对AI配音持怀疑态度,4月23日国内首例AI声音侵权案一审宣判后,两位更是转发微博旗帜鲜明表达自己立场:“任何自然人的声音均应受到法律的保护,对录音制品的授权并不意味着对声音的授权”。
沪圈的沈磊和赵乾景则对AI配音表示支持,认为这是倒逼整个行业进步的契机,“支持AI技术再提高提高,取代所有不如AI的配音演员”。
无论是支持还是反对,其实都为时尚早。即使是网易和米哈游的AI配音,与真人还是存在一定差距,而这两家的技术力放在整个市场都是顶尖的,他们尚且如此,其他小厂又怎么靠烧钱做出可以媲美真人的AI配音?
反倒是欧美CV常遭遇的政治正确问题,能够靠AI达到两全其美的结局。
以这次《原神》在欧美的节奏为例,欧美人认为火之国纳塔原型是拉丁美洲,理应出现大量深肤色角色,但米哈游释出的前瞻PV中,许多角色皮肤不够黑,所以欧美人正联合“请愿”要求米哈游把角色“涂黑”。
而《原神》的英配中有好几位少数族裔,比如阿贝多、雷电将军、宵宫、砂糖等。在这种“肤色问题”上,他们的身份决定了他们更容易被政治正确裹挟,“因为你是少数族裔,你必须在这种问题上发声,去为与自己一样的人争取利益”,即使有些人本意并非如此也只能被迫发声。但游戏公司又有出海需求,身不由己的欧美CV或许更愿意做声音授权,自己能赚到钱的同时,又不必被群众意见绑架。
雷神英配Anne阿姨,用词温和中透着不得已,但国内玩家仍旧认为她在“逼宫”米哈游
此外在前文提到的,“729事件”暴露的审核流程问题,是最有可能当下就通过AI得到优化和解决的。在配音公司做过审核的人透露,一集集全审几乎不现实,大家基本上都是前几集精审,后面听个囫囵就得了,没办法因为人手有限。
这不正好是AI发挥最大效能的地方,AI不像人工会累、会精神涣散,用AI来做交付审核不仅效率高,而且准确度有更有保障。
无论什么行业提及AI都闻虎色变其实大可不必,在日常生活中,它更多是作为提供便利的工具,而不是抢饭碗的对手出现的。科技的进步发展本来就是让人类更轻松、更自由一点,AI的存在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