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郭吉安

纠缠月余的大嘴博士打假可复美重组胶原蛋白添加事件又有新进展。

6月23日，巨子生物再发声明，称“我公司现有的质量标准、检测方法和标签标识在某些方面已逐渐显现出其局限性，难以完全适配行业发展与技术进步的高标准和高要求，需要不断的优化迭代”，并表示今后会配合行业共同建立新标准。

第二天，巨子生物举办内部投资者交流会。当日，巨子连续多日大跌的股价回涨5.27%。

6月26日，微博官方发声明通报网络“黑嘴”伤企乱象整治情况，称“重点针对恶意抹黑诋毁攻击企业、对企业进行敲诈勒索、恶意营销炒作、泄密侵权四类突出问题进行集中整治，@大嘴博士 等用户均已被责令予以阶段性禁言处置”，回应其针对大嘴博士的禁言原因。截止目前，大嘴博士也并未继续在社交媒体发声。同时，社媒上出现大量声音用“彻底凉凉、一夜哑火”来形容大嘴博士。

6月27日，巨子股价继续上涨5.85%。

表面上，这场纷争的波澜逐渐淡去。巨子生物也在内部交流会上回应，“尽管618受到短期影响，公司有信心在第三、四季度弥补此前的生意损失，相信此次舆情事件仅为短期影响，不会阻碍公司的长期稳健发展。”

但这场风波真如其所说，只是短期影响，即将度过了吗？

在与从业者对话后，剁椒Spicy嗅到了不同的气息。在业内不少从业者看来，大嘴博士的禁言并不代表坐实其“恶意抹黑”，“敲诈勒索”的形象。反之，巨子生物语焉不详的新回应倒更像后退一步，变相冷处理的“低头”信号。

没有趁热打铁的正面回击、缺乏清晰明确的自证报告。大嘴的被动失声和巨子的后退示弱，让这出“重组胶原蛋白”罗生门的天平发生倾斜。

“巨子生物面对的绝不只是这次618的排名下滑，大嘴不止动摇了可复美品牌的公信力，也直接让巨子赖以生存的核心成分重组胶原蛋白被推上风口浪尖。再往深处看，这次事件，恰恰戳穿了国产美妆品牌大搞成分噱头的现实。国货美妆卷了这么多年的成分大战，是到了该拂去泡沫的时候了。”专业博主小A表示。

不少用户均认为，巨子生物的这份最新回应并未直面大嘴提出的重组胶原蛋白含量问题。

尽管回应中，巨子强调了产品的生产合规性，但在提及近期风波时，没有说明产品本身的重组胶原蛋白含量，反而采用了“质量标准、检测方法和标签标识存在局限性”这样看似“示弱”的说辞。

“这个说法值得玩味。质量标准的局限性其实来源于检测方法的局限性。可以理解为由于其长期使用的自检方法不完善，所以产品中重组胶原蛋白的含量和标准并不清晰，难以进一步量化。”小A表示。

然而，就在今年5月，巨子生物于去年末提交的“胶原蛋白产品中重组胶原蛋白的液相色谱-质谱检测方法”专利申请被公开，这一专利中称，该检测方法适用于重组胶原蛋白的定性和定量检测，结果准确可靠。同时，业内也普遍公认，尽管缺乏统一标准，但质谱定量法是相对最为清晰明确的检测方法。

但此前6月3日发布声明时，巨子生物便采取了只用质谱法定性，在定量时回归老方法双缩脲法。本次新声明发布，巨子更是宁可承认自己的检测方法“有局限”，不惜推翻专利成果，也不愿公布质谱法定量结果。这样的做法，也被不少从业者视为“心虚”、“添加量有问题”的佐证。

“这就不得不提巨子最新声明中提到的标签标志局限性了，这或许也更接近本次论战的本质。目前看来，巨子生物可能存在对可溶性胶原定义不明，除了重组胶原外，也将小分子肽计算在内，面临成分概念混淆。如果真的用质谱法定量，那么一众具体成分含量会十分清晰，到时可能面临成分的合规性问题。”小A表示。

同时，对于大量消费者而言，尽管缺乏专业的化学成分知识，但是足以感受本次巨子并不够刚的回应态度。

“很难接受曾经号称全球重组胶原蛋白领导者，相关产品一年卖几十亿的品牌，在面临质疑时突然承认跟不上时代了。如果真的大嘴是黑公关，在恶意抹黑企业，那巨子不是更应该挺直腰板，正面回应吗？如今这个表态倒像是被人捏住把柄后的不得已而为之。我作为可复美的老用户，之前一直在观望，但看到最新表态真的很失望。以后不会用这家产品了。”有消费者在小红书相关讨论贴中表示。

但小A也告诉剁椒Spicy，在公开的舆论场层面，这次的事情可能会不了了之，大家最终期待的官方下场发布产品检测报告，给出清晰的具体成分含量结果，很难实现。“就重组胶原蛋白行业来看，企业跑得比国家靠前，很多产品标准是企业自建的。国家的标准制定不清晰且滞后，很难给出所谓的专业裁决。当然。这也是本次巨子强调会持续参与相关国家标准与行业标准制定的原因。”

值得关注的是，本次巨子的回应，也提及了“类人胶原蛋白”的商标注册始末，直接掀起一股针对重组胶原蛋白核心成分的“伪概念”化质疑。

不少人紧抓回应，将类人商标与此前的一桶半方便面、千禾0添加酱油放入同类列举，称这样的手段是对消费者的变相欺诈。

“这种说法也有些以偏概全。类人胶原蛋白其实是为了和动物胶原蛋白做区隔，所以起这种命名。后来2022年后国家重新明确了重组胶原蛋白标准，以后巨子就都叫重组胶原蛋白了。这种命名和食品品牌的文字游戏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小A解释。

但她同样告诉我们，能在消费者群体中引发这样的质疑，也变相说明，用户侧对巨子的不信任以及对重组胶原蛋白成分的怀疑。尤其是后者，对巨子生物显得尤为致命。

作为从2019年起连续保持业绩增长，近两年业绩增速更是高达50%的品牌，巨子生物的核心增长离不开其在重组胶原蛋白赛道的领先身位，无论是核心大单品可复美胶原棒，还是近年来的可复美焦点面霜、可丽金胶卷面霜等新品，主打都是重组胶原蛋白抗衰修护。

也正因此，巨子生物在近两年进行的用户教育，大多围绕成分领先性，不断强调其在原料端的重组胶原蛋白量产能力和在产品端的技术落地性。

同时，由于海外大型护肤集团少有在重组胶原蛋白上进行研究的，所以在营销端，巨子生物更是主打“国货品牌依靠科学成分改变过往海外大牌掌控话语权”叙事，在舆论场中卓有成效。典型案例便是：在本次大嘴博士开炮前，大量用户对巨子的重组胶原蛋白引领者身份感知颇强，对于可复美次抛类产品的价格上涨也有较高接受度。

但这一次，大嘴博士针对重组胶原蛋白是否添加、重组后的成分是否有效、是否能真正渗透皮肤发出连环质疑。尽管目前最新内容已全部下架，但已经在“成分党”的核心用户群中引发了震荡。

尤其是华熙生物入场后，一篇《关于透明质酸和重组胶原蛋白的传言与真相》，直接提出“胶原蛋白”这一概念存在滥用，称“重组胶原蛋白无法形成胶原蛋白的序列和高级结构，因而不具备胶原蛋白的生理学功能”。大量消费者采取观望态度。今年618，可复美天猫销售排名滑落至第18名，并从抖音美妆榜前10中消失。

华熙生物声明

“虽然华熙生物的指控过于笃定，有打击竞对之嫌。但近两年巨子的确过于依赖新成分叙事了。其核心仰仗的重组胶原蛋白无论是成分稳定性还是透皮性都在从业者端存在较大争议，但巨子已经大规模在用户侧发起概念传播。将科研成果侧的突破在功效端千百倍夸大。”小A表示。

据她介绍，不乏一些体量不算大的专业护肤博主同行，始终不愿意接关于重组胶原蛋白的任何产品推广，“还是觉得在科学端不严谨，怕翻车。”

剁椒观察发现，近期，的确有越来越多美妆博主开始深扒巨子生物的成分依赖路径，提出其核心成分从研发到落地时间过短、重组胶原蛋白未公开本质是技术黑箱、自产新原料自主发布科研论文“镀金”存在“一条龙”造概念、很多包括透皮性专利申请在技术端有夸大缺乏现实落地依据等问题。

星星之火的力量不容小觑。这些来自用户端的质疑，对于巨子生物而言，意味着巨大的品牌信任危机。

“这次大争议对行业也有好处。这两年新国货，美妆围绕活性成分的内卷有点过于夸张了。靠这一轮去去水蛮好。”小A表示。

在她看来，以珀莱雅为代表的国货美妆提出早C晚A护肤公式，借助批量化概念营销站稳脚跟后，行业看到了核心成分带来的强效。近三年，为了复制珀莱雅的品牌溢价故事，也为了进一步和国际护肤品打造区别，国货美妆的核心成分迭代速度不断加快，已经远超出了正常行业进化速度。

从重组胶原蛋白、蓝铜胜肽到烟酰胺、麦角硫因、环肽，核心成分花样越来越多，从实验室自研到核心植物提取，卷得花样百出。

“但研发顺序已经发生变化。不再是先有研发成果再研究落地实践。而是出于营销目的倒逼研发，生推自研成分，打造伪概念。”小A说。

以抗老这一当前护肤品行业的热门赛道为例，目前，A醇、胜肽、玻色因、胶原蛋白被称为抗老界的四巨头，各大品牌更是围绕着四大基础花样百出，有的主打浓度，例如号称玻色因浓度高达30%的赫莲娜，有的则主研进化，例如推出“环肽”的珀莱雅，推出“超塑肽”的薇诺娜，还有围绕重组胶原蛋白透皮不断推新的巨子生物、锦波生物。

“在这个过程中，不乏品牌打出的新概念缺乏更广泛的实验室研究认证，属于自卖自夸阶段。品牌说突破了，然后搭载一堆技术名词，推出某新成分概念，好像真的效果更强，但无论是渗透数据还是成分有效性，都缺乏多方交叉印证。事实上，无论是胜肽抗皱还是胶原蛋白原液支撑，都存在肌肤导入问题，目前，大量成分都难以导入真皮层，只是一个简介的信号调节作用，起效度见仁见智。不止一家品牌存在夸大情况。”小A表示。

大量专业美妆博主都曾在社媒端科普成分渗透知识。人体肌肤从角质层到真皮层，每层可渗透的成分对应分子量都有严格要求，以胶原蛋白分子量为例，传统的胶原蛋白分子量均在十万级道尔顿，远超角质层的500道尔顿标准，更别说渗透入真皮层。因此，目前大量实际投产产品中，所谓可渗透的成分，核心还是水解胶原蛋白或重组胶原蛋白肽，但这些被水解后的成分和打断的肽键，因为缺乏稳定的结构，即使渗透成功，也难以进入真皮层起到加固支撑作用，大多停留在基底层，只能够担当刺激皮肤自身合成胶原蛋白的“加速器”。

图源：小红书博主@素人Baking健康up

同时，尽管大量新原料都主打“敏感肌”适用，但据小A介绍，核心的活性成分需要和配方基质共同作用才能稳定、温和起效，但基质原料的研发周期漫长、且更难玩出花样。以目前市场上大量新原料的应用速度来看，很难真正实现基质与核心成分的共同作用，反而易引发刺激性原料堆砌，消费者肌肤受损等问题。

因此，当前市场上越来越多主打“功效猛”的品牌会出现很多用户上脸后过敏、红肿等负面舆情。这背后，也是品牌一味卷核心成分的“遗毒”。

“长此以往，只会出现一大堆功效大差不差，名字花式摆出的新原料，各类KOL用差不多的话讲不同品牌的成分，差异化越来越小，只能靠铺量取胜。这些营销成本最终也会反向叠加在产品身上。最终反馈到消费者端，只会是越来越贵、但效果也不过如此的新品。”小A说。

从这点来看，本次重组胶原蛋白风波和冷淡下来的618国货美妆市场，也的确给国货护肤品牌敲响了警钟。在消费者对国产品牌祛魅之前，能否拂去“成分”的水分，真正打磨出好用的产品，或许是赢回用户信心，实现长久发展的关键。